經過章大江壽宴那天的接觸,喬鋒心里生出許多自信來。他發現章沁暉其實并不是一個不容易接近的人,只是,自己需要尋找一些適當的方式,不著痕跡地一點點向她表白心意。喬鋒記不清什么時候在哪兒曾看到過這樣一句話：男人獲得愛的方式是迅速出擊,在燃燒中擁抱愛的烈焰；女人獲得愛的方式是緩慢地滲透,然后在平靜中品嘗愛的芬芳。章沁暉的身份及她略顯矜持的性格,注定她不會是那種能被某種過激的舉動打動的人,如果那樣,或者還會適得其反驚嚇到她。喬鋒明確了以后追求章沁暉的方式,卻一下子犯起難來。很多事情都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,要想找到一些打動章沁暉的方法,真不是件容易的事。

喬鋒有自己的辦法,他在中午經常借故拖著魯毅吃飯,海闊天空閑聊一通后,總是將話題扯到章沁暉身上。喬鋒自以為做得不露痕跡,但魯毅又不是笨人,豈能猜不透他的心思。魯毅這時與喬鋒已經相處得非常融洽了,他有點喜歡這個略帶些幽默感的兄弟。雖然他對喬鋒追求章沁暉心里有些擔憂,但還是不忍拂了喬鋒的心意,將自己知道的關于章沁暉的情況全都原原本本說了出來。

喬鋒知道了章沁暉有兩大愛好,那便是美術與音樂。與眾不同的女孩總是有些與眾不同的愛好,喬鋒覺得藝術似乎就是為章沁暉這樣的女孩準備的。從季云飛那里,喬鋒知道章沁暉美術與音樂的功底都還不錯,都曾經在大學里的函授班學過。她的油畫畫得頗為傳神,小提琴也拉得曲調悠揚。喬鋒把掌握的情況當作法寶,記在了心上。

當臨近章沁暉的生日時,喬鋒打電話過來,說有個東西讓章沁暉開車來拿,說是讓她給代為保管。章沁暉拿著東西開著車回家的時候,心里頭已經預感到了什么。到了家,自然有人幫著把東西抬上樓。章沁暉打發走工人,把臥室門關上,對著那幅包裝好的東西,抱臂沉思。這時,外頭的天已經黑下來了,華燈初上。暖暖的春夜里飄蕩著些氤氳的氣息,章沁暉的心思,也開始變得細膩且悠長。

包裹住東西的油紙被輕輕揭開,原來——是一幅油畫。章沁暉面對這幅畫的時候,心里被一層暖意輕柔地包裹著。畫中的模特兒是在高原上身著波希米亞黃衣,配上大花刺繡質感長裙、長發飄舞的女孩兒。女孩兒白皙的面龐,不沾塵埃,飛舞的長發后顯現出天空與羊卓雍湖。不知何處而來的光束,橫穿女孩的臉龐,女孩的眼睛便在那光束里彌漫著一種迷幻的光影。章沁暉被畫打動了,畫上那個美麗的女孩不就是自己嗎！

在高原的那段記憶再次被喚醒,高原的陽光,高原的天空,高原的湖泊,高原的藏人,還有高原上的羊卓雍湖。章沁暉覺得自己真地被喬鋒送來的驚喜俘掠了,她長時間站在油畫前,心里蕩起一絲絲柔柔的,連她自己都恍然不覺的暖意來。

電話鈴聲適時地響起,章沁暉恍惑了一下,知道電話那頭肯定就是喬鋒。她抓起電話,期望中的聲音果然從話筒里傳來。喬鋒說：“我不知道你打算收我多少保管費,所以打電話來問問你。”章沁暉沉默了一下說：“如果讓我開價,說不定開出的價碼會讓你接受不了的。”

喬鋒說：“真的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了?”

章沁暉說：“那得看你給我一個什么樣的理由。”

這回輪到喬鋒沉默了一下,然后,章沁暉聽見話筒里的聲調變得果敢起來。喬鋒說：“你知道嗎,在世界上最深的馬里亞納海溝深處,基本上沒有生物活下去的條件與可能。可就是在這樣的深海里,卻有一種生命力極其旺盛頑強、名叫‘安康’的魚快樂地生活著。安康魚之所以能夠在深海里生活,是因為他們身上有一盞照明的燈。在他們前行或者尋食的時候,那一盞燈給他們帶來方便。可是安康魚不是一生下來就有燈的,小魚要等到愛情在他們身上發生時,才會長出燈來。”

章沁暉眼睛感到了一種幸福的潮濕,她已經完全明白喬鋒想說些什么了。

喬鋒繼續說：“你能夠想像到在漆黑的海水中,如果沒有了那盞燈,安康魚該如何生存嗎?那盞燈,其實已經成為安康魚生命本身。他是安康魚的幸運神。”章沁暉依然不語,卻覺得心上一根弦已被喬鋒撥動,輕輕震顫,蕩起些她從不曾感覺到的微妙感受。她聽到喬鋒繼續在電話里說：

“現在,我只希望,我能像馬里亞納海的安康魚一樣,有一盞照亮我生活的燈。我還想讓你知道,那盞燈對于我,就是我的生命。”

手握話筒的章沁暉依然無語,但她的目光卻柔柔地落在面前的那幅油畫上,看畫上的女孩遠離塵囂的面孔和高原上夢幻一般的光影。這時她忽然覺得心里有一些力量正在悄悄萌芽,那些力量攪得她內心不能平靜了。她把目光轉向窗外,看外面漸濃的夜色。在夜色里,她心里對那一盞燈,也漸漸生出些向往與期待來。

太行這陣子愈發春風得意,在“5．18”井噴行情中,西部明珠成為漲幅最大的明星股,它創造的短線暴利神話,讓許多投資者羨慕得直掉口水,以至于相當長時間內,投資者和證券媒體都在尋找下一只“西部明珠”,希望自己能夠成為幸運兒。而太行因為自西部明珠上市后一直大力推薦該股,即使在該股處于低迷期時也癡心不改。其推薦詞語堅定并有激情,而且連續十周是一周一個題材概念。這種做法給市場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。在西部明珠出現猶如火箭一樣的上升行情后,太行在全國的名氣大噪,市場影響度更高,特別是在全國的中小投資者中影響非常大,一些媒體甚至稱他為散戶領袖。只要他一推薦什么股,會很快引來跟風的買盤,導致這個股票出現短線的強勢狀態。

現在太行在證券界是個公眾人物,他到任何一家證券營業廳,都會受到眾多投資者的關注。這天他來銀賽港國際信托跟汪總談完事情,出門時被人認出來,很多人立刻圍了過來,熱情地寒暄問候。太行都有些陶醉在這種轟動效應中了,他耐心地跟大家交流了半個多小時才得以脫身。

出門碰到關冰倩,站在路邊寒暄了兩句,話題扯到喬鋒身上,太行心里就留了神。操作西部明珠,喬鋒是主力操盤師,而他只不過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。只因為他頻繁在媒體上亮相,才造就他今天的聲勢。但在業內人士看來,孰高孰低孰重孰輕自是一目了然。所以,此刻有關喬鋒的任何情況,都能引起他的警覺。關冰倩并不知道太行的心思,又不想過多談及萬安投資的事情,便將話題扯到了生活方面。

關冰倩笑著說：“喬鋒現在每天甜甜蜜蜜的,連看盤的時間都少了很多。”

太行一怔,立刻有了些預感。他試探著說：“讓一個職業操盤師連看盤時間都減少的事情不會太多,喬鋒不會戀愛了吧。”

關冰倩點頭說：“原來你不只會看股票,連猜這種事都猜得這么準。”

太行心情略有些陰郁,但他還要問最后一句：“喬鋒的女朋友是誰?”

關冰倩說：“章沁暉,我們章總的妹妹。聽說你們都是紅馬甲培訓班的同學。”

太行記不清如何跟關冰倩說了再見,又如何一個人在街上轉來轉去。他心里被一種強大的悲痛所充滿,仿佛又回到了張蓮離他而去的那個夜晚。但這時他的心境與那時不同,那個夜晚,張蓮在車窗內悄然遠去,夜色中的太行悲痛欲絕。那種痛,是因為一段感情的失落,因為自己苦心經營的愛情到頭來卻換來那樣一個悲劇結局。許多年后,在街頭徘徊的太行悲痛的卻是命運對自己的戲弄。章沁暉是繼張蓮之后,惟一讓他動心的女孩。一段時間內,她簡直成了他努力工作的動力,為此,他在萬安投資運作西部明珠時,簡直是不遺余力為之搖旗吶喊；當西部明珠沖天而起,他希望以此作為打開章沁暉心房的鑰匙。無情的現實讓他明白了自己的處境,命運再次無情地戲弄了自己。又是喬鋒,他從一開始在紅馬甲培訓班時就橫插在自己與章沁暉之間,而自己那時根本就沒有把他放在眼里。如今他卻如愿得償,贏得美人歸,再次重挫了自己。太行現在對喬鋒的心情,真是異常復雜,有些嫉妒,又不禁欽服這年輕人的能力——他不僅能在股市上縱橫馳騁,而且在愛情的戰場上亦能春風得意。 太行簡直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。適才在證券營業廳里的風光,在他心中已經煙消云散,所有的風光加起來,也抵不住失去章沁暉的痛。或者根本談不上失去,因為他還不曾得到過,可是,那種心痛卻是無法抑制的。